主題專欄 2025年5月27日

台南妹仔ayo：欲睏進前，阮爸爸講予我聽 ê 故事是許丙丁 ê 《小封神》｜台灣文學慢板

撰文劉怡青

❝台語毋是干焦咱本土 ê 東西，伊佮英語、日語仝款，是佇一个所在咧生活 ê 人講 ê 話。❞

延續誠品生活台南開幕展「寫予時間的記持：台灣文學慢板 siá hōo sî-kan ê kì-tî」，我們邀請四位與這座城市有深刻緣分的台南人——謝銘祐、謝仕淵、林秀珍、台南妹仔ayo——說一段他們被台灣文學找到的故事。

文學，或許曾被掩蓋、遺忘，卻在某一刻悄悄地來到身邊：是少年時讀懂葉石濤筆下的壓抑，是童年睡前爸爸讀唸的床邊故事，又或是課間選讀篇章裡，看見社會邊緣生命的真實處境。書頁裡的文字始終安靜，卻一直流動於人與城市之間，像一條水路，靜靜地，帶來記憶與修復。在這裡，讓我們與台南人一起，回到他們閱讀台灣文學的源起之處。

經營「台南妹仔教你講台語」YouTube頻道ê ayo出身台南，佇伊ê 頻道說明欄內底寫一句：「台語好耍喔！」捌佇公視台語台《逐工一句》節目擔任編導ê伊，將Y2K世代上時行ê文化，加入去台語ê推廣影片佮活動內底。

講起家己佮台語之間ê緣分，ayo褫開記持，一个接一个，回想伊佮爸爸同齊ê光陰──睏前眠床邊ê故事、逐禮拜去恆春學月琴長長ê路途，閣有爸爸寫佇咧送予伊ê台語字典頂懸一段勉勵ê話。

眠床邊ê故事，佮別人攏無仝款

ayo細漢時讀ê頭一本冊，是日本藝人黑柳徹子所寫ê自傳《窗邊的小荳荳》，後尾亦歷經侯文詠、九把刀、《哈利波特》、村上春樹⋯⋯等等這款華文佮翻譯文學上蓋烘ê時代。ayo讀ê冊看起來佮大部分仝年歲ê人精差無偌濟，毋過佇伊國小到國中ê彼時陣，就捌佇一年內共厝內ê 《楊逵全集》一睏頭全部看了了。

若是欲講起伊佮台語參台灣文學ê緣分，就袂當無講著伊ê爸爸。ayo ê爸爸周定邦是台文作家，嘛是唸歌ê歌仔先佮月琴藝人，「細漢時爸爸媽媽毋是攏會講故事騙囡仔睏？阮爸爸講予我聽ê是許丙丁ê《小封神》。」毋是《虎姑婆》抑《睏美人》，ayo ê爸爸將台南神仙相鬥ê傳說唸作眠床邊ê故事，後尾甚至寫出長篇七字á ê《台灣風雲榜》，「我大漢了後嘛感覺，為啥物阮爸爸攏用這款遮爾奇怪ê方式咧共我𤆬？」

ayo ê爸爸原底佇建築業食頭路，離開了後開始學寫台文、做作家，嘛找到台灣文學館研究員ê頭路。也是對彼時開始，伊逐禮拜𤆬ayo駛車到恆春揣朱丁順學月琴，這段經驗嘛寫做《三台山ê風》這本冊，「伊是佇報紙頂懸看著朱丁順阿公有咧教月琴，伊就敲去查號台揣朱丁順ê電話，敲電話予伊，共伊講：『我想欲揣你學月琴，敢會使？』就雄雄走去矣。」爸爸媽媽𤆬ayo駛三點半鐘ê車，一禮拜來回兩逝，「伊這種去追求家己想欲學ê物件ê精神，其實一直有咧影響著我。」

爸爸佇台語字典頂懸寫ê一句話

爸爸寫ê《三台山ê風》，嘛親像ayo踮佇「查某囝ê角度」看袂著ê日記簿仔。比論講，冊內底寫當年爸爸去參加恆春民謠比賽，本底是得頭名，毋過煞因為評審驚予在地人感覺落氣，就請朱丁順阿公去說服ayo ê爸爸讓出名次。這件代誌，予ayo ê爸爸非常毋甘願，「彼是我頭一擺看著阮爸爸ê角度，原來是按呢經歷ê，佮我細漢時看著ê完全無仝款。」

ayo嘛講起爸爸佇2005年出版ê《Ilha Formosa》台文詩集，「彼个時陣伊一直咧寫作，毋過其實我根本就無佇看伊寫ê物件，到大漢ê時陣，因為伊一直囥佇我ê冊房，了後我才發現，原來阮爸遮爾gâu寫。」ayo紲手就提出《Ilha Formosa》冊本，念一篇名作〈改薰〉ê台語詩。𫝛這个時間，對查某囝喙內念出ê詩詞，佮爸爸半暝佇運河邊欲去買熏ê畫面交纏。念煞了後，ayo開拆：「伊寫ê物件最後攏有一个政治ê寓意，毋過情境閣足生活。我才發現我熟似ê這个人一直攏是『爸爸』這个角色，無法度離開這个角色去看這个人。我看伊ê詩集ê時陣，才發現伊生作一个人ê想法。」

❝Tio̍h-ài chò thiàⁿ-sioh Tâi-gí bûn-hòa ê khang-khòe, hō͘ lán ê Tâi-gí bûn-hòa 1 tē thn̂g 1 tē.❞

這个深深愛著台語ê查埔人，佇查某囝上大學當欲離開故鄉之時，送伊一本台語ê字典，「我拄去大學ê時陣，根本就無人佇看冊，尤其袂看字典，所以我根本就無認真看伊寫啥物予我。」一直到ayo開始做台語ê工課，掀開彼本字典，才看明白頂懸寫：「Tio̍h-ài chò thiàⁿ-sioh Tâi-gí bûn-hòa ê khang-khòe, hō͘ lán ê Tâi-gí bûn-hòa 1 tē thn̂g 1 tē.」（就愛做疼惜台語文化ê工課，予咱ê台語文化一代傳一代。）

咱當咧經歷台語ê文藝復興時代

開始做台語推廣ê工課了後，ayo嘛會收著出版社寄來ê冊，當中有一本台文版有聲冊《傲慢佮偏見》。ayo看待一本十九世紀ê英國古典文學會當翻譯做台語，就親像咱當咧經歷台語ê文藝復興時代：「我感覺遮ê出版就足重要ê，予這个語言佮世界連結起來，這个語言毋是干焦咱本土ê東西，伊佮英語、日語仝款，是佇一个所在咧生活ê人講ê話。」

當然讀台語文學抑是台灣文學，嘛會使對家己感覺上親切ê所在開始。ayo講起大學ê時陣嘛足佮意吳明益ê作品，尤其是這幾年ê短篇小說《苦雨之地》，「我佇內面發現伊開始寫羅馬字，伊共台語ê詞寫羅馬字，我足感動ê。我自細漢知影有台語、有羅馬字，因為阮爸爸就是用這種字佇寫物件，毋過我感覺這是予社會匼牢ê文學，台灣人家己無啥知影。」其他ê華文冊，伊嘛講著平路ê《東方之東》佮《黑水》，予較捷看翻譯文學ê ayo驚嘆，原來台灣人嘛會使共故事寫甲遐爾好看，「就是會予你毋甘停落來，就像佇咧追劇仝款，彼時陣我就感覺，原來有遐爾濟gâu寫ê台灣人，我卡早攏毋知影。」

遮ê「毋知影」，內底有毋甘，嘛有會當繼續拍拚ê未來。回想當初時自頭學台語羅馬字ê時陣，ayo講：「我家己ê英語嘛無講偌好，我看著遮ê字ê時陣，本身就有一種距離，毋過，入去系統了後，開始熟ê時陣，你ê歡喜會愈來愈濟。」

榮譽瑪雷人趕快醒來吧！

對ayo來講，毋管你是人講ê本省人抑是外省人，「只要對這个語言有認同，咱會使慢慢仔開始共族群這件代誌重新定義。毋管你是啥物人，攏會使是台語人。」就親像ayo上佮意ê《苦雨之地》內底〈人如何學會語言〉這篇小說，因為鳥仔ê叫聲並無化石，咱干焦會當不斷用身軀去記持佮學習、揣閣較濟ê人加入，「到這馬你會佇網路頂懸發現，佮你仝款ê人愈來愈濟矣，有一寡仔像《進擊的巨人》收集同伴ê過程。」

這場戰鬥拄才開始爾爾，「榮譽瑪雷人趕快醒來吧！」ayo那笑那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