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听见荒谬绽放,喧嚣来自压缩哀伤——专访陈思宏《社头三姊妹》
撰文 王仁劭.攝影|林昶志.場地協力|聞山咖啡台大店
疯,是最剧烈的动能
「会写黑色喜剧其实是误打误撞的结果。」
动笔前,陈思宏坦言《社头三姊妹》最初的设定,是像《鬼地方》那样较哀伤的调性,只不过在蒐集素材的过程中,发现不太符合起初的结局走向,索性念头一转,想在小说中同时呈现深沉的悲哀,并涂抹上喜剧的基调。
於是社头,这曾以织袜业闻名的乡下,彷佛伴随着萧(痟)家三姊妹,走过发光黯淡,共舞失序起痟。
陈思宏开玩笑说自己就是个神经病,当决定把「疯」灌注在书写里头,反而自在愉悦。
「我已经没什麽好怕失败的了。」陈思宏虽认为《鬼地方》让他在往後的书写上,拥有冒险的资本,听起来安心,其实仍然是创作者不饶过自己——如何改变?如何突破?如何创新?
《社头三姊妹》便是陈思宏以狂舞的姿态告诉读者:在看似无趣、被遗忘的乡下里,谁晓得海底火山喷发了几次呢。


由辉煌摇身没落,从理想摔至现实
询问起社头对於陈思宏的独特性,他先是这麽回答的。
「以前从彰化或台中要回永靖家时,偶尔睡着坐过站,便补票来社头走走,加上大姊就嫁到社头,明明就在永靖隔壁,但却一直有种很不熟的感觉。」
曾经极度排斥坦承「乡下人」的身分,然而陈思宏透过《鬼地方》与家乡产生和解,也同样藉由书写,在远离童年许久之後,那股陌生感蜕变为对社头的独到感触。
「除了芭乐有名,社头的袜子在过去是全世界的重要来源,因为产业外移後,就陷入明显的巨大没落。一个曾经十分辉煌的小地方殒落了,但来到新世纪得面临转型,例如举办活动、文青市集等等,还有诸多宣传手法,试图透过人工干预来复苏乡下的生机,却显得过度用力(例如海报的资讯塞到炸),於是在营造欢乐氛围的过程中,反倒给我一种悲伤荒谬感。」
喜中带悲、荒谬魔幻中见真实、希望与绝望共存,这正是黑色喜剧的特色,也同样透过小说中的多线叙事,让角色们的处境交织成一团庞大的故事迷宫,想离开社头的仍被黏牢、想留在社头的被劝离,皆是种幻灭与破碎。

三姊妹各自拥有超能力,却只凸显在基本的视觉、嗅觉、听觉上。
「我想要让她们有改变世界的本领,却又不复杂,这些其实是我们都拥有,却失去的能力。」
何谓失去?陈思宏解释,现代社会中这些感受几乎被科技给占据了,如出外总是盯着萤幕,戴着耳机,也许睡在一起却不晓得枕边人的味道是什麽,因为睡前还在滑手机,3C产品成为人们的感官与快感来源。
面对此种变化,陈思宏强调他并没有道德上的批判,只觉得可惜,於是将这三种能力还给三姊妹,使她们恣意展演,并长驱探索人的内在心境,某方面也诉说着「小说」的本质。
「小说没有声音、图片、超连结……如何透过文字唤起想像力,我认为这对小说家是很重要的一件事。」

我愿意,甚至请求被世界抛弃
谈论到作品的「反思」、「和解」、「救赎」, 面对沉重的字眼,陈思宏则有他一套豁达的创作观。「我很怕『文以载道』这四个字,作品被认为要有个明确的功能,但我内心其实是想带领大家走向一个毁灭的境界。」(开怀大笑)
毁灭听起来负面,实际上是一种极自由、摆脱千方束缚的状态。
陈思宏认为台湾受儒家影响太深,被礼俗规范,每个人总是被要求当特定框架中的好人,他看到现在的年轻人,就像目睹过去的自己,既累,且痛苦。
「都这个年纪了,我可不可以主动要求时代抛弃我?」
当有了这股念头,陈思宏突然觉得一切都很轻松,包含书写也是。不再有资讯焦虑,不刻意追求网路流量,不想符合社会想像,就做自己。
不符合社会规范的还有父权社会的反抗者,三姊妹,痟查某,社头居民眼中的怪人,行为疯狂脱序,无法被归类的存在。
但,却代表着陈思宏心中的向往—能毫不在意他人眼光,自由尖叫、哭喊、大笑、怒骂、欢唱。
烂命还是要活着,小说家将社会现实的哀伤压缩,小到能轻易藏起,然而藏起始终不代表消失,直到解压缩还原,成了《社头三姊妹》中那爆笑失控荒唐贪婪豪迈的,属於陈思宏式的华丽毁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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